“因为我害怕嘛。”崔疑由殷二十七扶着下了树,坐上轮椅,摇到穆辞川身侧,幽幽地说,“谁让穆大侠已发过话,说什么此生不必相见,我又怎么敢不听呢?”
穆辞川低声道:“我为什么那样说,你最清楚。”
崔疑挑眉道:“哦?”
穆辞川回想起小宅里发生的事,道:“你那时当着潘勖的面,故意把银子数量说错,不就是为了提醒我,叫我顺着你的意思做。”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着,我们吵上一架,才能叫潘勖打消疑虑,放心带我进宫。你也好接着利用我。”
崔疑又笑了,颊边浮出一只浅浅的酒涡。“你变聪明了。”他笑着说,“现在大概有我一半聪明。”
穆辞川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搭理他。转而用剑鞘捅了捅殷二十七的腰窝,道:“你怎么跟着他一起骗我。”
殷二十七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到眼眶里:“崔公子说,只有我依着他,他才肯救主人的命……我、我不敢不听他的……”
穆辞川又瞪了崔疑一眼:“我有哪里需要你救命。”
“这就是你不如我聪明的那一半了。”崔疑看着他说,“是不是已有人告诉你,明日寒衣节祭祀上,你就能见到你的姐姐?”
穆辞川道:“是圣人陛下亲口对我说的。”
崔疑道:“你已见过皇上?”
“亲眼见过。”
“他圣体如何?”
穆辞川一下子答不上来。就算是最忠诚的臣子,在见到莲花池里那个面容憔悴的皇上后,都说不出“龙体康健”之类的恭维话。
他想了想,还是道:“看起来快死了。”
崔疑和殷二十七都没有表露出吃惊,显然皇帝的病早已不算个秘密。崔疑淡淡地说:“我若想除掉这样的人,何必找什么天下第一的女杀手,只要等上一年半载,他自己就能熬死自己的。”
穆辞川轻轻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太后明日并不会派人刺驾。”
崔疑道:“不会。”
“寒衣节的确是作乱的好时机。圣人怕死,必然竭尽所能请来奇人异士助他保命。”他慢慢地接着说,“这一点,太后当然也想得到。”
“我懂了!”穆辞川忽然大声叫道,“太后是要趁这个机会,把圣人的党羽都抓出来!”
崔疑点了点头,凉声道:“你和雀姑娘现在都算是帝党的人了。”
“怪不得你要来救我。”穆辞川的脑子这回多转了一个圈,闷闷地说,“若不是你把我送到潘勖手里,我还成不了他们的目标。原来你也知道愧疚。”
“啊,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崔疑冷冷地说,“我不过还有些事想不明白,顺便来弄清楚。喂,那个殷……殷……”
殷二十七站出来说:“崔公子……”
崔疑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是……”殷二十七最后看了一眼穆辞川,然后连退几步,随着一阵清风,落花一般消失在松林深处。
“好了。”打发走了殷二十七,崔疑又对穆辞川道,“带我上寰丘去吧。这个时间,那里也该出事了。”
穆辞川一愣:“能出什么事?”可是想到这人说话虽然难听,却从来没有一句不成真的,就赶紧扯着崔疑的轮椅,火急火燎地往松林外冲去。
松林之外,寰丘祭坛仍然硕大、安静、雪白,坛心也依旧有个人影立着。穆辞川却远远地看出那人已不是江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