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恨呢。
五年的煎熬,在他看到鹤来强行咽下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那刻烟消云散。
他连这点都无法忍受。
他怎么恨鹤来。
他连‘对不起’都不让鹤来说。
他怎么恨鹤来。
即使这件事重来一次。
即使他们再度分别。
即使他一度崩溃到无意识轻生。
再见面,所有糟糕的过去仿佛不曾存在。
意识回笼的那刻,当眼前人仰起头叫他名字那刻。
他只记得鹤来的心跳节奏,和躺在他怀里温热而平缓的呼吸。
滥情的父母坚信人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所爱的不过是贴满标签的类型,这种类型砸进几十亿人堆里,再挑剔的人也能找出成百上千个。
所以为追求新鲜感,他们不断出轨,不断更换伴侣,跟身份不一致但类型相同的人说‘我爱你’。
精神最崩溃时,陈竹年有片刻信念的动摇。
他碰到过太多像鹤来的人,有时是眼睛,有时是性格,有时是声音,甚至某个瞬间反应。
然而他们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仅仅如此。
所有人身上都残留着鹤来的影子,所有的影子拼凑不出一个鹤来。
这对陈竹年来说太过残忍。
甚至失去记忆也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陈竹年不理解父母,正如父母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失忆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爱上同一个人。
人类的生命很短,短到一生只有力气去爱一个人,爱上他之后,见到的所有人都只有像他和不像他两种区分。
陈竹年尝试过不去爱。
但没办法。
当想到鹤来的瞬间不是恨意,而是心疼。
陈竹年就知道,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真正恨鹤来了。
他将鹤来紧紧抱在怀里。
将仿生人难过的眼泪接在手心。
那个夜晚没有给予的回应不仅是鹤来的伤痛,也成为他永远走不开的苦涩雨夜。
彼此胸膛紧贴,他能清楚听到鹤来的心跳声。
和他的重叠在一起。
现实与过去就像此刻的心跳声,再度重合。
【鹤来紧张地问陈竹年:“我很喜欢你呀。你……也喜欢我?”】
陈竹年给出永恒的回答。
他说:“我爱你。”
……
仿生人和人类的结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两份文件,三分钟,他和陈竹年就永远联系在一起。
浴室水声渐起,鹤来坐在床正中,不断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他看了很多人类发的帖子,基本都说新婚第一晚很重要,他想具体看看有多重要,要做哪些准备,无奈后续内容被屏蔽得干干净净。
鹤来缓缓躺下,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