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意想不到的灵犀默契,让她用最出其不意的方式,告诫了吴歌一回。
学塾的事,只要吴歌假冒身份的事实曝光,通报出来,就可以抵消先前的负面影响了。
之后筹建校舍、划分种类,聘请良师的事就问题不大了。
黛玉心头轻松了下来,深嗅一口花香,想到要回宫庆生,笑容里带着一丝骄矜。又成功解决了一桩要事,真好!
正要与蒙克告个别,却发现那道白色身影悄然不见了。
只得一个人信步走在街上,阳光正好,春风骀宕,越是美好的景象,越是想与喜欢的人共享,回忆起禛钰送别的那句“再会”,黛玉眼底又涌动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当她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的鼻尖距一睹白墙,只有一线之遥。
仰头发现是蒙克,忙退了两步,笑道:“你还没走啊?到茜香国来只为下棋么?”
他已经换了一身簇新洁白的衣袍,头脸依旧包裹得严密,只是一双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粲然夺目。
“给你买衣裙去了。”他托着一个锦缎包袱,垂下眼,对着她斑点纵横的裙摆说,“要不要换下来?”
黛玉这才注意到满是墨污的裙子,如此走走到大街上实在有碍观瞻,她素来是爱洁喜净的,一经留意到这上头,就忍受不了。
她想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款式,这就去成衣店买一套。
无功不受禄,她不能随意接收他人恩惠。
更何况蒙克这样精明的人,未必没猜出她的身份。两人的立场尚未分明,此番邂逅,也不知是不是他有意为之,刻意示好。
黛玉警惕心起,伸手去取腰带上的荷包,以证明自己有财力解决眼下的窘境,却左右摸不到荷包。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先前跌了一跤的时候,被人浑水摸鱼,偷走了钱袋。
黛玉咬了咬牙,心想就算是圈套什么的,换了衣裙再想也不迟。
“多谢仁兄慷慨解囊了。”她大方接过包袱,四下张望了片刻。
见一位卖花姑娘身后,便有一个废弃的烧饼店,板门背后可以藏身更衣。
趁着街上人少,跟卖花姑娘打了声招呼,请她帮忙看顾两分,就赶紧钻了进去换衣服了。
黛玉也没想到,蒙克给她买的衣服,料子极好,色调温柔内敛,上下搭配合宜。里头肚兜、中衣中裤、春袄、褙子、褶裙,乃至手帕、束带禁步都无一疏漏。
再往身上一比,从内到外无一不合适,这让她惊疑不定,一个男人竟思虑得这样细致,也许是个陷阱,而不敢穿上身。
黛玉躲在板门之后,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咬牙换上了。她模糊记起方才视线扫过店铺的时候,可身裙子也的确是成衣馆的现货。
大概是巧合吧。
穿戴整齐后,黛玉从旧衣服里翻出了几张小额银票,想来也是能还人情了。
她从板门后转了出来,却见一身白袍的蒙克,站在了方才卖花姑娘的位置上,手里捧着一篮子鲜簇簇、带露飘香的山桃花,眼波含笑地回头望她。
“那姑娘有事离开了,我在这里替她卖花呢!”
黛玉不明白他为何要撒谎,分明是他把姑娘的花都买了下来,专为她站在此地护卫守门。
他们在街对面打商量的时候,她其实隐约听到了一些。
也正因为蒙克如此细心周到又不动声色,才教她大胆信任了他一回。
见他眉尾晕红,星眸绽光,透着几分又是欣喜,又是羞涩的意思,宛然等候梦中情人,黛玉不禁也飞红了脸。
蒙克定定地望着她,这身恬然优雅,飘逸秀丽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实在是比他想象的还要美上百倍。
黛玉原想直接将银票递给他当作买衣裙的钱,又觉得不够委婉,于是从花篮中摘了一枝花说:“这些花我都买了,你记得把钱给那姑娘。”而后将银票递了过去。
“好。”蒙克将花篮递了过来,收了银票,折成纸条,夹在了指缝里。
“再会。”黛玉微微颔首向他告别,转身离开。
眼角余光一直若有似无地飘向他,好在他没再借口追上来,如立地大树一样,站在原地未动。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紧随在黛玉身后,让她略有不安。
黛玉加快了步伐,试图去找哈尔,却发现周遭的气氛变了,左前方面摊上剔牙的女屠夫,身侧挑糕点担子的贩夫,以及迎面而来的小货郎,他们飘来的眼神非常不善。
她的身份暴露了,吴歌之所以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因为有人出卖了自己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