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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第1页)

伶舟洬刚抬起的手腕一顿。茶盏间蒸腾向上的袅袅白气,似乎也随着陆庭松那句直指核心的问话而凝滞。

他原本直视着陆庭松的双眼,两人在摇曳的烛火下无声对峙。终究是伶舟洬先移开了目光。

"相礼,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彻底失了品茶的兴致,将茶盏轻轻搁回紫檀木案,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

他语气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平和,甚至带着过度操劳后的沙哑,但字句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凝,"陛下心绪郁结,龙体欠安,朝政等不起这些。"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只是……做了当下必须要有人来做的事。"

陆庭松仍是静静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掺杂任何冗余的情绪,却在伶舟洬看来,好似静水有下暗流涌动,随时会没过他此刻杂乱的脉搏。

良久,他都不曾说话。伶舟洬也不再与他对视,反而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案几上那堆积如山的奏疏。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最终落在那几本已然批红、墨迹尤新的奏章上时,像是被那抹朱色烫到一般,猛地转回头来。握着茶盏的那只手,食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朱砂的色泽,在昏黄的烛火下,却显得红得刺眼。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陆庭松终于开了口,他的语气依然有些紧绷,声音低沉而缓慢:"无论如何,却行,你这是越权。"

伶舟洬倏然抬眼看向他。就在两人视线即将再次碰撞的瞬间,陆庭松却率先移开了目光,垂下了眼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你我身为人臣。那些……终究不是我们该碰的东西。"

"御笔朱批,形似而已,为的不过是政令畅通,不至人心惶惶。"伶舟洬几乎是立刻接口,语速快而平稳,仿佛这番话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一切决断,皆循旧例,或询赵师,不敢有丝毫僭越。"

他这回目光坦荡,甚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愠怒,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深邃难测,"相礼,你我相识于微时,辅佐陛下至今,当知我所求绝非权位。"

伶舟洬不再看陆庭松渐渐拧紧的眉头,侧过身子,望向窗外被夜风撕扯的梧桐残叶,语气里是近乎刻意的平静与坦然:

"陛下心结难解,总需有人来承担这些。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待陛下龙体康健,心绪平复,一切自当回归正轨。"

他说完这番话,值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陆庭松这次始终一言不发。这是伶舟洬第一次觉得,与他共处一室,竟有些难熬。

良久,他的余光瞥见对面的人缓缓起身。伶舟洬转过脸,正对上陆庭松复杂的目光。

烛火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缠得忽明忽暗,伶舟洬看不清那人眸底深处最终是什么情绪。只听见他说过一句"公务繁忙"后,脚步微顿,又轻声道了句"告辞",那尾音消散在秋霜寒气里,带着欲言又止的双唇微动之中。

夜至三更。窗外梧桐叶上,似乎要落下一场秋雨。

————

天顾十年,初春。一场倒春寒过后,宫墙角的积雪渐渐消融,露出底下湿泞的泥土和点点挣扎而出的新绿。

或许是被这微弱却执着的生机触动,或许是时间这剂慢药终于起了刮骨疗毒之效,又或许是伶舟洬与赵如皎等人不间断的恳切陈词撬动了心防,顾来歌终于从那个自我封闭的阴影中,一步步艰难地走了出来。

沉寂许久的嘉政殿重启宫门。当顾来歌的身影出现在久违的朝会上时,丹墀下的百官皆是一惊,随即纷纷垂首,掩饰着各自复杂的神色。

——那个曾经风华正茂的年轻帝王,如今不过而立之年,眼角却已刻上细纹,两鬓更是过早地染上了微霜。不过好在那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松,不曾弯下半分。

他瘦得惊人,原本合体的龙袍此刻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倒。但当他看见蹒跚学步的皇长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含糊不清地唤着"父王"时,那双曾经死寂如古井的眼眸里,终究是重新亮起了一丝属于人间的、微弱却真实的光。

"朕让你们等了很久。"他抚摸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指尖缓缓掠过那些已然干涸、却依旧刺目的朱批,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

“陛下圣体安康,实乃大戠之幸。”伶舟洬当即出列,恭敬地奉还那方"天顾之宝"小玺,并跪地清晰陈述这些时日的重要决策,条分缕析,巨细无遗。

赵如皎亦多次在御前谈及伶舟洬此间的克己奉公,宵衣旰食。顾来歌静静听着,不时追问几个关键细节,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最后,他亲手扶起伶舟洬,指尖冰凉。

"朕躬安。"他转向赵如皎,声音因久未如此正式言语而显得格外沙哑,却带着久违的、不容置疑的威仪,"这些时日,辛苦老师,也辛苦诸位爱卿了。"

伶舟洬反手握住顾来歌明显消瘦的手腕,借力起身。

他站稳后也不曾松手,指尖仍抵在他腕间,直视顾来歌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恳切:“此乃臣分内之事。陛下能重振朝纲,实乃江山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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